出海不是一个新话题，但因为政治、经济、技术及社会议题的变化，企业的出海正在遭受着从所未有的挑战。
可持续发展的视角成为了新的突破口。
MSC 咨询和 China Academy 共同发起「出海日记」栏目，基于我们的出海战略咨询与出海可持续发展咨询经历，于真实对话中洞悉在地的一线视角和切实情报。
亮点内容
- 比起印尼政府，有时反而是外国的企业和资本更关注本土的社会议题。
- 中国的公司将成熟的可持续模版与中国的经验带了过来，这也引导着印尼政府会变得更喜欢那些可以提供社会价值、有明确 ESG 目标的中国企业。
内容来自于我们的创始人兼 CEO 谭亚幸（Jacob）与印尼最大环境新闻媒体 Mongabay 的首席记者兼特约撰稿人 Hans Nicholas Jon 的一次对谈。我们也将他们探讨的内容用文字记录了下来。（下文中我们将统一用「 J 」指代 Jacob，「 H 」指代 Hans Nicholas Jon。）
Hans 出生于印度尼西亚，是环境新闻网站 Mongabay 的最资深的特约撰稿人与首席记者。在 2017 年加入 Mongabay 之前，Hans 在《雅加达邮报》工作了五年，并出任科圣布兰克出版社的副主编，报道过从选举到经济的广泛问题，他对报道环境充满热情。Hans 周围都是毕生致力于保护环境的人，这激发了他的兴趣和渴望，不断书写印度尼西亚和其他国家环境问题的复杂性。其报道经常被主流媒体引用，包括《纽约时报》、《经济学人》、彭博社、国家地理和美联社。
Mongabay 是一个非营利性环境科学和保护新闻平台，利用来自约 70 个国家的 800 多名记者，以英语、印度尼西亚语、西班牙语、法语、印地语和巴西葡萄牙语制作原创报道。Mongabay 的读者包括发展机构的官员、自然资源管理部、科学家、商界领袖和民间社会等。其内容被数十家当地、国家、地区和国际媒体转载，从《印度尼西亚国家地理》到《史密森尼杂志》，影响力已扩展到每月 500 万网站访问者。
在上一篇文章中，他们谈到印尼对中国企业与中国品牌的复杂感情，而在本篇文章中他们将继续探讨为什么认为中国在印尼更应该重视环境与生态的问题。
J：你在谈话中不断提到印尼本土居民对印尼政府的不信任，在我们多次的交流中，你也经常强调除了政治性决策印尼政府在环境议题上所接受的质疑，可以展开说说吗？
H：没问题，这也是我的专业领域。我在 21 年的时候就写过一篇报道，关于印尼的原住民权利倡导者痛斥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维多多在 COP26 气候峰会上向其他世界领导人发表讲话时没有承认原住民及其在保护森林方面的作用。
外国友人或许不那么了解，在印尼的原住民估计有 7000 万，这个人群正在因全国各地的采掘和基础设施建造的项目失去他们祖传的土地。
*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维多多在苏格兰格拉斯哥举行的 COP26 气候会议上向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致意
J：这给人一种很强烈的矛盾感，因为大家（至少作为中国的行业从业者）对当时佐科在 COP26 的演讲中提到的电动汽车、太阳能发电厂、生物燃料、蓝碳、绿色债券和碳市场这些问题是非常有感触的。
H：对的，但正因为他的讲话中没有提及或是承认原住民在保护雨林和泥炭地方面所发挥的作用。因为这对于遏制全球变暖的努力至关重要。
我当时在进行田野调查时就有一名原住民和我说：「你看玻利维亚等其他国家都会很自豪地提到原住民在应对气候危机中的作用。但他（佐科·维多多）根本没有提到这一点。他只谈到了碳市场、碳定价和电动汽车。」
背景信息：
1. 在许多国家中，原住民和当地社区管理的土地上的森林砍伐率较低。在玻利维亚，原住民安全拥有的土地上的森林砍伐率约为其他类似地区的 35%；巴西为 40%，哥伦比亚为一半。印度尼西亚拥有仅次于巴西和刚果民主共和国的第三大热带雨林，以及大量多样化的原住民人口。虽然没有关于印度尼西亚原住民群体数量的官方数据，但估计该国有 7000 万原住民，居住在总面积达 4000 万公顷（9900 万英亩）的地区。
2. 佐科·维多多在 2014 年竞选总统时，承诺保护原住民权利，承认他们的祖传权利，通过一项备受期待和期待已久的原住民权利法案，为原住民社区建立一个独立和常设工作组，并解决原住民的领土冲突。这些承诺，加上佐科·维多多在竞选期间所拥护的人民形象，足以为他赢得 AMAN 社区的支持，而 AMAN 此前从未正式支持过总统候选人。
这样的案例非常多，且不断在发生。
我们曾经还有一个「食品庄园」计划，因这个计划建立的一些大型食品种植园现在也被废弃了。
这个计划的设想是很好，正如很多我们的政府计划一样——设想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大型农业种植园。然后这些种植水稻、木薯和马铃薯等农作物的种植园本应是解决政府所说的迫在眉睫的全球粮食危机的答案，并将有助于养活我们这个世界第四大人口。
而事实是，在这个计划实施三年后，没有任何水稻或木薯作物可以收割，也没有农民在耕种田地。
我自己去过在马斯山县 Tewai Baru 村调查，发现 600 公顷（近 1,500 英亩）的木薯种植园正在枯萎。村民告诉我们农作物要不没有被收割，要不就是已经成熟的木薯显得瘦弱且发育不良。以及还有七台废弃的不再工作的挖掘机。
*中加里曼丹省马斯山县 Tewai Baru 村的一片清理场地，用于建立木薯种植园，作为食品庄园计划的一部分
你会发现我们无数的政策都在重复同样的错误。
J：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呢？
H：政府没有进行深入研究。这非常可怕，当时在印尼的绿色和平就研究过，在马斯山地区实施木薯计划的地方，森林于 2020 年 11 月被砍伐，而没有先进行任何环境评估。
我们没有花时间去研究这背后的底层逻辑。我们嘴上说着粮食短缺，但实际上印度尼西亚的问题不是粮食短缺，而是粮食分配不均。一些地区的儿童发育迟缓率很高，而另一些地区的肥胖率很高。而且这个数据还是一家中国食品公司来印尼投资的时候告诉我的。
J：有的时候反而是外国的企业和资本更加关注本土的社会议题？
H：很遗憾确实是这样。最近有一件在国内反响很大且很好的事情是婆罗洲的两个原住民村庄从新西兰政府获得了差不多 15,000 美元的初始资金，用于改善他们的生计，同时保护他们的祖传森林。
这笔将用于护林员培训和部署、村级传统森林管理支持、地方森林监管支持、森林监测以及森林保护培训和实施等项目。
虽然那里的大多数村民都是独立的棕榈油种植者，但他们仍然依赖祖传的森林进行各种用途，例如制作药材、用藤条制作手工艺品、使用森林木材建造房屋以及进行传统仪式。所以有了这笔资金村民未来可以在不牺牲森林的情况下生产棕榈油，比如通过绘制和评估村庄的土地和自然资源来做到这一点。
这其实对印尼政府也起到了很积极的影响，比如现在印尼政府打算将新首都「努桑塔拉」所在地区的 82,891 公顷的贫瘠土地改造成茂密的热带雨林，印尼政府也在正在寻找外部合作伙伴来加快植树造林计划的实施。不然仅靠印尼政府的努力，按照目前的速度完全恢复新首都将需要 88 年的时间。
在这个基础上，自愿进行修复工程的公司（包括外资企业）将获得相当于其支出 200% 的税收减免。
J：这非常有意思，你有碰到过对此有积极反应的中国公司吗？
H：有不少，其中还包括你之前引荐过的 A 公司（保密处理）。大家最近经常谈论的是曾经被广阔的热带森林覆盖的东加里曼丹，现在已经是印尼采矿最密集的省份。
但它拥有广泛的生物多样性，包括仅在岛上生存的犀鸟和猩猩等魅力物种。但是煤炭开采的迅速扩张导致了这个地区的森林退化和森林砍伐。
反而是中国的公司来到这里，会和印尼政府提出，我们的现有计划除了破坏景观外，这些坑还充满了水，造成了重大的安全隐患，比如在此类坑中溺水身亡，还有可能波及到儿童。
这是因为印度尼西亚的大多数煤炭开采都是通过露天开采完成的，这是最具破坏性的采矿方法之一，因为它使用重型设备和炸药来破坏植被、表土和岩石以提取矿藏。这个过程留下了巨大而贫瘠的坑，并产生大量废物，极大地改变了地貌，使其不适合野生动物和本土植被生存。
但这件事情在中国其实是有成熟模板的，中国的公司也将中国的经验带了过来。他们和印尼政府沟通，比如「矿区恢复」的定义扩大到不仅在这些地点重新造林，还包括建立住宅区、农业区、旅游区和水源区，带来了矿区恢复的技术、实践以及管理办法。
J：所以这就引导印尼政府会变得更喜欢那些可以提供社会价值、有明确 ESG 目标的中国企业。
H：是的，不仅如此，当地的民众也对这些企业充满尊敬。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多怡和集团的案例。
背景信息：
全球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挪威国家养老基金已与怡和集团 (Jardine Matheson) 断绝关系，原因是担心该集团在印度尼西亚的金矿开采活动可能会破坏世界上最受威胁的类人猿塔巴努里猩猩 (Tapanuli orangutan) 唯一已知的栖息地。
这些声音都在被听到，某种意义上，是要感谢中国的。
